帝氏滅門的同一天,在遙遠的青南山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奉命殲滅北秦鐵騎的八萬帝家軍被全數坑殺,而青南山歸忠義侯古云年管轄。
一品公侯古云年有二子一女,庶長子古齊輝任青南城太守,嫡子古齊善乃京城一霸,長女頗得圣寵,已有身孕。
古齊善涉科舉舞弊一案,大理寺卿裴沾圓滑世故,本想不了了之。
大理寺掌京師刑獄,屬官多是科舉入仕的寒門子弟,裴沾卻偏幫古云年,為其做了不少體己的事。
官大一級壓死人,有裴沾在,公理難申。大理寺一眾官員遂以頂上花翎作保,敲響了青龍鐘。
青龍鐘是太祖韓子安為免權貴欺上瞞下而設,下級官員可越級敲鐘上達天聽,嘉寧帝把案子交給了任安樂。
任安樂秉公執法,當眾捉拿古齊善,將其巡街帶回。最終,古齊善被發配西北,忠義侯府名聲掃地,任安樂得盡人心。
殿試三甲名額出爐那日,任安樂被任命為大理寺卿。此時,距離她頂著兇悍的女土匪之名進京奉職不過三月。
古云年執掌西北數年,積威甚重。任安樂清楚,只有把古齊善逼到絕境,他才會去找當年帝家滅門案的幕后主使求援。
任安樂的侍女苑琴收集古云年的罪證時,偶然得知青南城副將鐘海的妹妹慘死,她順藤摸瓜查下去,發現鐘海參與了當年青南山一役。
鐘海父母早亡,唯有一妹鐘景年方十六,兄妹二人相依為命。
三個月前,鐘景剛許配人家,誰知卻被古齊輝酒后奸淫,忠義侯府管家古粟殺人滅口,將鐘景縊死。
任安樂知道后,動用帝家在西北的暗探,將事情查了個清楚。
鐘海一收到任安樂派人送去的人證物證,立即離城入京,一狀告到了大理寺。
任安樂命人去拿古齊輝,古云年以古粟的一雙兒女要挾,古粟死咬滅口之事與侯府無關。
另一廂,任安樂安排刺客襲擊古齊輝的車駕,給他古云年為保侯府要犧牲他的錯覺。同時,任安樂救出古粟兒女,給他看了幼子的玉佩。
鐘景被害的堂審上,古齊輝不僅認罪,還與古粟一起指認古云年。
克扣軍餉、私藏兵器、奪人田產、橫行西北,古云年的罪行罄竹難書,只等嘉寧帝抄家滅族的圣旨。
大禍將至,古云年獨自入宮去了慈安殿,以帝家慘案為倚仗,逼得太后不得不保住忠義侯府的爵位和他女兒古昭儀腹中的龍種。
塵埃落定,古云年被判秋后問斬。
金鑾殿上,嘉寧帝擢升鐘海為二品龍威將軍,執青南城帥印,另賜黃金千兩。鐘海雖領旨卻不受恩,直言自己有罪。
鐘海的父親被帝家軍救過幾次,死前曾反復叮囑他有機會一定要報恩。
青南山一役,鐘海在內的一萬守將被古云年所騙,以為北秦鐵騎來襲,奮勇殺敵。
等帝家軍八萬鐵騎喪生的消息傳來,鐘海去青南山一看,才發現他們身上插著的都是大靖的箭矢。
在任安樂的計劃里,這件事她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本不該這麼早地被揭露出來,但為了阻止韓燁的賜婚,她被迫見了鐘海,說自己是帝梓元,請他講出青南山一役的真相。
帝梓元是太祖崩逝前親自擇選的太子妃,父親帝永寧被判謀逆后,淪為罪女。
帝家屬臣洛銘西找到了一個與帝梓元容貌相似的乞兒,將她送到玳山替帝梓元受圈禁之苦。
十年后,左相一派諫言嘉寧帝請回帝梓元與太子韓燁完婚。
嘉寧帝允諾,但下旨要求帝梓元改名帝承恩,意在提醒朝臣和帝承恩,她之所以還活著是承天家之恩。
于是,當年那個無名無姓的乞兒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韓燁一直不知李代桃僵,贈禮玳山,十年未斷,帝承恩錯生情意,不惜與左相勾結,屢次欲殺與韓燁關系匪淺的任安樂。
鐘海當庭替帝家喊冤,賜婚被擱置。
為了嫁給韓燁,帝承恩表示會在太后壽宴以受恩者的身份叩謝皇恩并自請放棄調查帝家真相,如此一來,帝家之事只會止于忠義侯,真相將再次被掩埋。
太后壽宴當日,帝梓恩正欲起身,一雙手卻壓在了她的肩上。侍女心雨輕輕解下帝承恩的頭飾,一件件重新放回到了梳妝台上。
心雨的命是洛銘西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十年前,她被派到帝梓恩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壽宴上,任安樂出列,表明身份,將帝家被誣謀反的一應證據擺在了百官面前,她說:
「臣不求撫恤,不求恩賞,只求一個清白,一個公道。」
言畢,任安樂一直看著安寧公主,逼她指認太后。
證據確鑿,嘉寧帝能做的只有絕對的公正。
他承認帝家謀逆一事是被構陷,加封帝永寧為忠勇靖安侯,恢復任安樂的爵位,古云年改判次日午時斬首,其家眷流放西北,忠義侯府抄家,所得金銀用于撫恤帝家軍遺屬。
至于鐘海及一萬青南城守軍,因事發時被古云年蒙蔽,嘉寧帝特赦無罪,升鐘海為主將。
三日后,太后自縊,死后無謚號無追封,不得與太祖合葬。
太后壽宴當日,古昭儀難產,母子雙亡。事后,嘉寧帝查出是左相女兒姜貴妃下黑手,將其降為嬪,不久,左相被韓燁殺死。
十年前,帝家出事,任安樂的閨蜜安寧連夜進宮找太后求情,偷聽到了真相。
自那日起,安寧大病三個月,足不出戶,病愈后戍守西北,非召絕不入京。
十年時間,安寧對任安樂充滿愧疚,悔恨自己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夜夜不能安眠。
太后去世,北秦和東騫圍攻大靖,安寧自請守青南城。
臨別前,安寧說自己一生最遺憾的是沒有守住帝家八萬將士對大靖的忠誠,這一次,她一定會守住他們的埋骨之地。
兩軍對壘,鐘海勸安寧先撤,安寧死戰不退,亡于疆場,以一個公主的血性和鮮血向帝家請罪,為韓家救贖。
北秦來勢洶洶,攻云景城、占軍獻城。嘉寧帝不思御敵,竟因不愿帝家崛起而派遣十位宗師截殺任安樂。
韓燁知曉后,命潛伏在云景城的死士在十二根守城石柱下埋滿炸藥,讓任安樂代替他守山南城,自己則去了鄴城。
同時,韓燁遣八萬帝家軍入山南城護任安樂周全,鄴城只留下五萬殘兵守城,而城外是北秦鮮于煥的十二萬虎狼之師。
這一戰,韓燁和安樂一樣沒想活。
云景城爆炸,韓燁以命為餌,放出消息自己在云景山,鮮于煥派三萬士兵前去捉拿。七個宗師(有三個已經喪命)不得不放棄殺任安樂,留下退兵。
人力有盡時,饒是宗師,七個對三萬,終是滄海一粟。三日后,宗師五死二傷,韓燁被北秦最后的三萬兵士逼到了懸崖旁。
他猶不放棄,仍揮舞長戟向北秦副將洪顯而去。
洪顯慌亂中下令放箭,韓燁身中三劍,其中一劍直入心脈。
韓燁自知活不了了,不愿死后受辱,跳下了懸崖。
任安樂留在山上三日,一夜白頭。
任安樂半生執著世仇,將韓燁阻于心門之外,可直到永失所愛才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大靖慘勝,十室九空,任安樂調帝家軍駐守拱衛京城的四座城池以及邊境要塞,命侍女苑書和韓燁的侍衛歸西留守西北。
沒了儲君的嘉寧帝被迫立年僅三歲的十三子韓云為太子。
嘉寧帝召任安樂進行了一次密談。
任安樂要韓氏江山,但忌憚八方諸王和王侯。嘉寧帝欲殺任安樂,但此時帝家的屬臣掌著大靖朝堂,沒有他們,韓云的王位也坐不安穩。
最后,任安樂與嘉寧帝達成一致,嘉寧帝將攝政王權交給帝家,任安樂給韓家十年喘息時間。
三日后,嘉寧帝頒下圣旨,稱自己年事已高,重病纏身,退居西郊別院,不再理政,并言溫朔乃帝家嫡子帝燼言,恢復其姓氏。
任安樂大仇得報,帝家洗清冤屈。
當韓燁亡于云景山的消息傳遍天下時,凈善大師帶著重傷的韓燁突臨懷城,北秦公主莫霜雖驚慌詫異,還是果斷地把他們安置在了城外的竹坊里。
數月前,凈善夜觀星象,算出韓燁的帝星將在云景山隕落,西北之上另有帝星升起。隨著這顆帝星的出現,北秦的帝星走向了衰落。
這意味著,韓燁死任安樂起,北秦必亡。
于是,凈善早早守在了云景山下,韓燁跳崖后便將他救起。藥童靈樞大義,剖心換命,救了韓燁。
三年后,嘉寧帝病逝,韓燁回京稱帝,逐帝承恩出京,奉太祖遺旨,迎娶任安樂為后。
苑琴嫁給帝燼言,韓燁為他們的女兒賜名帝安樂。
洛銘西被凈善弟子治好宿疾,所用藥材是韓燁和任安樂的定情花長思。
韓燁和任安樂大婚那日,帝盛天提著幾壇桃花酒去了蒼山韓子安墓,暢懷豪飲,對月舞劍,只聽轟然巨響,碎石脫落。
帝盛天收回長劍,靠在韓子安墓旁,輕笑道:
「所有的事,我都做完了。子安,我可以來見你了。」